摘要
台湾海峡多年的人为阻隔,已使两岸的中国人变得相互陌生。在海禁重开,一片回归声中,从小心翼翼的试探经由羞答答的接触逐渐走向大大方方的正常往来。杯声酒影中,主客虽不乏蓦然回首似曾相识的惊喜,但终因睽违已久,政治、经济背景的差异,常使双方举步踟躇、困顿迷离。此情此景,文化的交流与沟通并进而达致彼此认同互补共进,就成为积极的现实可行之举。为此,我们新辟的“旧文新刊”专栏今年就用以介绍台湾文化的名人名文。李敖、祖籍山东,一九三五年生于哈尔滨,四九年离大陆赴台,五九年毕业于台湾大学历史系,两年后开始其自由撰述生涯。一九七一、一九八一年曾两度因文字入狱。李敖文笔锋利泼辣、晓畅淋漓,思想激烈,脾睨古今,几十年风云波澜,名满天下,诗亦随之, “消灭李敖”,还是“被李敖消灭”,已成为台湾文化界难以摆脱的心理情结。《老年人和棒子》是李敖的创名之作,原刊台湾《文星》杂志四十九号,一九六一年十一月一日出版。此文一出,李敖名声暴涨,《文星》销路亦随之大增,由此而开始李敖的“文星”时代,直至四年后《文星》被查封寿寝。老年人交棒,青年人接棒,这大致相当于我们这儿的“接班”之意,这历来是中国社会中一个复杂而又微妙的问题。传统农业国家,社会结构单一而凝固,基本的生产技艺都靠口传身授,占有经验的老午人自然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社会的延续唯老年人老首是瞻,由老年人老意而定,后生小子仅有唯唯喏喏承受的份儿。历史发居到了现代工业时代,人心大变,人心不老,社会的进化不再靠守成积渐而端赖激变革新,自此老年人地位一落千丈,青年人崛然而起,独获青睐。也许是我们的老大帝国太过于陈旧,也或许是我们的皓首老夫更老而弥坚,举目滔滔,我们的老一辈仍死死抓住手中的棒子不放,要放,也得自己策杖而行,老眼昏花地四处寻觅人格替身。他们的老朽身心在此时焕发出的勇气、玩耍出的权谋和拼死一战的信心常常使青春年少目瞪口呆。可时代终究比人强,打了几十年的老算盘也有失算的时候,乱哄哄闹了几十年挑选接班、抢班夺权的把戏,终落得“流水落花春去也”。这是老年人的悲哀!但又何尝不是青年人的悲剧! 令人惊诧莫名而叉感慨万端的是,相违已久的台湾竟也有类似的接棒问题。同祖同文,谁能说血不浓于水,浓于阻隔一时的海峡之水!六十年代,台湾经济开始转型,传统文化发生变迁,处此历史断层期,社会问题丛生、危机显现,沉闷僵硬的政治、丈化格局与急速的经济变革严重错位。老一辈人物步履蹒跚已无力引领新时代潮流,刚成长的新一代得风气之先,但却得不到足够的机会自由施展,两代人之间缺乏沟通与共识,形成了尖锐的代间冲突。老年人慨当以慷,安之若素,青年人忍无可忍,挺身而出,集结成“愤怒青年”群,向老年人玩弄于股掌的社会投射出压抑已久的怒气和愤慈,其中最激烈、最有力量的当数李敖。李敖一针见血地利破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第一、从感觉上面说,老年人肯不肯交出这一棒?第二,从技巧上面说,老年人会不会交出这一棒?第三、从棒本身来说,老年人交出来的是一枝什么棒?”这步步进逼的质疑“普遍地引起下一代知识分子的共鸣,也广泛地引起上一代知识分子的不安”(台湾学者殷海光语),时那些老不成器老不晓事的老顽固们无疑是当头棒喝,也令那些自诩为老当益壮“尚能饭否”的康颇老儿感到肚胀而难以消化。《棒子》既出,引来棒子无数,台湾一大学文学院院长有言:“李敖骂我们不交棒子!其实李敖有什么东西?我们要交,也不交给李敖!”李敖哈哈大笑,“交棒子的意思是上一辈退位,这一代抬头,岂是狭义的给我李敖一杯羹?我李敖也许如他所说一无所有,如果有,那我唯一的东西就是证明他们的东西不是东西!”李敖爽性豁出去了。他收回了眼巴巴的企望,他已不希罕老年人手中的棒子而开始另觅新棒。
出处
《当代青年研究》
CSSCI
北大核心
1989年第1期19-25,共7页
Contemporary Youth Re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