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生活

本期推出的两个中篇:李肇正的《城市生活》和魏光焰的《街衢巷陌》,都极富质感地展现了纷繁细微的市民生活。在街衢巷陌之间,芸芸众生之中,一切都在浮躁不宁,时代的力量一直贯彻到生活的底层,搅动起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毫无疑问,小说正面临危机,危机不在于小说的读者在缩减、小说的文化威望在降低,这仅仅是危机的结果。真正的危机是,小说正在成为一种愈益文人化的事业,“个人”、“存在”、“形而上”、“技术”成为小说的中心价值范畴,这一切会使我们产生虚弱的文化傲慢,以为我们是在冰封的古堡中写作,而无视于原野上尘烟四起。但红尘滚滚之处,其实是小说的生命得以孕育之地。我们曾经对《街衢巷陌》不太满意,它在技术上并非无懈可击,有鉴于人们对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普遍的技术责难,我们一直要求作者把小说改得完美一些。直到有一天,我们忽然想到,如果这个作品非常光滑,光滑得温文尔雅适于我们暗自咏叹,那么那种最初激动着我们的力量,那种滔滔的激情和激愤或许也会随之消散?——于是,就忙说:不要改了,就这样吧,让它保留它的烟火气,保留一种未经精心雕琢的刀劈斧剁的粗砺和强悍。技术很重要,我们正在不断地引进和发明各种各样的先进技术,但是,小说的生命肯定不在于技术,技术可以使有生命的小说活得好,但不能使无生命的小说活起来,而小说的生命正在于生命和生活的广阔、复杂,无论是什么样的玄思、什么样的聪明念头,形而上总应该落实到形而下,落实到无比丰富、丰饶的世事人情上去。老的真理听来如风过耳,但做起来是点滴在心,如果说我们的小说面临着危机,这恰恰是因为我们日益远离小说的基本价值:它是一种世俗的艺术方式,它关注着人与人的关系,这不是一种哲学思辨,而是人与世界之间最真切的经验联系:有温度、有血肉、有生命的气息。所以,我们还要推荐《城市生活》,你可以说,这篇小说是在表现金钱对于家庭和婚姻的物化作用,然而它所展现的世事人情的质地却远为复杂,那种偏执的、狂躁的欲望腐蚀了一切,我们却也由此感受到市民生活中令人敬畏的坚忍和勇气,感受到社会、习俗无所不及的巨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