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虚构中的郑一嫂:一个女海盗形象在中西语境中的流变

一个人物形象或故事原型在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中流传必然产生难以预估的变化。这些变化有的源于无意之间的讹误,有的是参与者有意的改写。这一过程驳杂无章,但研究这样的课题有助于我们对文化传播的实际情形有深入的了解。郑一嫂本是19世纪初活跃在中国粤东一带的海盗,她的形象和事迹见于清人袁永纶的《靖海氛记》,德人纽曼将其英译,和别的材料一起传入西方。20世纪初她被高斯等人写入海盗史中,后来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以之为题材写了小说《女海盗郑寡妇》。在这一清晰的流传过程中发生了众多变奏,博尔赫斯的小说译为中文时又出现了新的变化。线索这样清晰的案例在文化交流史上是难得的。本文沿着这条主线,通过文本细读,详细描绘出郑一嫂事迹在流传过程中的多次改写,指出其中无意的误解何在、刻意的扭曲何在,并从更宏观的角度指出中西不同的历史观念对于人物形象塑造所产生的影响。

“海侠”郑一嫂勇斗英舰

郑一嫂是清朝时期活跃于广东、福建沿海的“女海盗”。其实，当时的海盗分两种：一种是在海上烧杀抢掠行使暴力的，是真正的海盗；另一种是反抗政府压迫，被逼逃往海上，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甚至还阻击入侵之敌的，堪称海上的“绿林好汉”。郑一嫂无疑是后者。

南中国海上的女性:史料中的身影及推想（英文）

人们对大海的印象是神秘而难以预测，而人们对女性的看法呢？从有关帆船年代的档案资料（145041850年）及实地田野考察的发现来看，在此时期，南中国海上留有不少女性活跃的痕迹。这些生活在水面上的女性以船为家，与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女性相比，这群中国女性可以没有禁忌地在船上工作和生活。她们在船上的身份可以是伴侣、配偶、后代（如女儿等）、母亲、劳动力（水手、厨娘等）、妓女等，甚至于可以是“海盗”。也有许多与海有关的女性神祇，如著名的天后妈祖、龙母、三婆等。女性可以生活在海上的特性，是了解中国海洋史的另一个重要（另类）方式，它与传统史学的切入点不同。传统史学是以儒家思想及陆地为中心而展开的。海洋文化中的女性，代表了与陆地上主流文化截然不同的分野。她们代表“异端”，并打破已建构的传统女性地位；她们不再是男性的附庸，不再被三从四德及温良顺从等教条所禁锢。海洋世界中所崇奉的女性神祇，袍们所代表的女性地位及违背传统以男性为主的思维，更加强了这种异端的概念，成为女性社会地位的正面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