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深花里

芦苇是在春天爆出新芽的,简直和笋芽没什么区别,绿绿的,嫩嫩的,满滩满地都是,一个个铆足了劲儿,削尖了脑袋往上长。一天一个模样,呼应着河坡上野草的绿、熟田里麦苗的绿、菜畦里菜苗的绿,兴致盎然地往上蹿。来过了几场风、几场雨后,那么你看,芦苇就长成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了。小姑娘穿着淡绿、深绿、碧绿的裙衫,舒枝展叶地站在河滩旁,身材修长,大大方方。

未开放的花蕾,美如一场小时候

它开在埠头边上,真是美如云霞啊。乳白外淡淡地晕出桃红,细细的花丝,轻如茸毛。白是乳白,红是桃红,像一把云霞的绒毛扇子。树有碗口粗了吧,原来它早就站在岸边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都忘了去问了。没事时就会去岸边,一待一个上午,鱼也不钓了,只为专门看花。站在树下抬头痴望着,心里叹着气。它的确是一个美人,脸颊上搽了粉,含羞带娇的,周身全是静,静得花朵上的细丝绒都好像在轻轻摇,轻轻抖。

我曾去过唐朝,听微风响

在每一个夏天,我都会生出一种回到唐朝的渴望。这渴望,薄薄凉凉的,像抹在蛋糕上的蜜。在唐朝,他们隐居山林,屋子四周遍植芳竹。一推门就可以看见西岭含着千秋雪,在月光灿烂的夜晚听得见虫鸣,豆花妩媚的香味固执地侵入人们的梦境里。溪水潺潺流淌,就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我没有办法回到唐朝,也没有住在山林的福报,就只好在唐诗里避暑,把一本唐诗集置放在我那明式的案头,手抚案几上树木的花纹,耳朵里一条洞箫吹奏的河流淌过。唐诗。

秋读风云我读诗

秋天是有风致的。早起从窗外望见的日出之云,出太阳之后,林木间蔓延的萧索之气,晌午的阳光由"炎"渐渐转变成"淡"——又淡又薄的阳光,就是风致。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天是高的,而且蓝得那么爽净,使人忘掉一切,有沉浸于水中的感觉。白云娇懒,像眠在空中,不由使人的心底升起一种疼爱。还有那些小白云,一团团地叠在空中,使人心里起了一种金贵的意思,仿佛那都是些洁白的银子,现在在空中呈现,预兆着什么好事情将会发生。这时,人就会想起"清澈""

一树小碎花般的秘密

楝树的花真是美啊,深紫、浅紫,一簇一簇,瑟瑟地、细碎地、繁盛又雅致地布满枝头,像挂着一树小秘密,喜不自禁地想要告诉别人。因为楝树,我根深蒂固地爱上了紫色,爱上了细碎,爱上了小碎花。楝树是一种家常树,三棵两棵地散落在乡野人家的房前屋后。初夏时节开花,盛夏时节一树浓荫,好让这家人在树下吃午饭、睡午觉。吃着吃着,就有小碎花随风落下,捡起来一看,是楝树花。睡着睡着,小碎花就悄悄地落在睡在树荫下的小孩身上。等小孩从午后的浓睡中醒来,伸一个懒腰,便有紫色的小碎花簌簌地从他的脸上、

农事(外一篇)

农事,我写下这个泥土的词语,像回到祖母们的子宫。那里稻花妩媚,豆花妖冶,麦芒金黄,棉花雪白,桐花紫郁,槐花甜香……这些大地上的物事,影姿重叠,渐次呈现,使人情不自禁想要哭泣。农事!是一个多么实诚端厚,又多么亲爱的词语啊,它与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福祉殷切相关。农事!它忠厚、木讷、虔诚、艰辛。它粗粝、糙硬、沧桑、皴裂。它黑红,却晕透出劳作的喜气。农事!它是庄稼一垄垄、粮食一仓仓、棉麻桑菽的歌唱。

手指上的动词(外一篇)

每一个出阁的女子都是被连根拔起。从此,她是别人家的"新妇"。在"摸生"的地方生活,面对公婆,丈夫,小姑。收拢起自己从前比豌豆蔓儿还细的小心思,把黑长的头发盘成一个髻。人情礼尚,迎来送往。堂前教子,堂后相夫。开门七件事,洗手弄羹汤。就像,从花间词,到白话文……生儿,育女,持家。开枝,散叶,结果。完成从女儿到女人的蜕变。就像,一株小棉花,从"棉花床"上连根搬起,栽在陌生的大田。

下河佬儿妈妈

冬天光是冷倒也罢了。冬天还使我有一种空空的失落感。而且简直跟晚上熄灯后的那种找不着自己,觉得自己头发昏到什么都没有了的感觉一模一样。因为整个的冬天我都穿着我的那条大棉裤,棉裤的底色是旧得不能再旧的淡蓝,上面印着丑得不能再丑的深蓝圆圈。光是旧倒也罢了,这衣服还旧得脏兮兮的!穿了这条棉裤,怎么着,我都觉得我是个讨饭花子。我敢保证,我的这条棉裤比公社门口的下河佬儿的姑娘穿的没得好!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只要我穿着这条棉裤。

植物笔记

楝树他们没告诉我,就把楝树刹倒了。我像自己被砍了一只手一样的难过。我坐在前院,一个人。想象他们使短锹用力刹在楝树根上的样子,我哭了。到底他们刹了多少次,在它的根上?一棵树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只留下一个坑。很快这个坑也会被新的泥土填满。仿佛这棵树,从没在院落里长过。即使是根全都被刹断,这棵树也不肯倒下。他们用粗壮的麻绳,绑在它满是皱褶的身上。几个人站一边,往另一边推。

不做暖阳里的“冰美人”

你如花的年龄有没有这样的感触,总是惧怕冬天的到来,因为你总是在冬天手脚冰凉,就算是暖阳高照的午后,你也总是寒冷地行走在城市中间。笨笨的棉袄、厚厚的围巾贯穿着你关于冬天的整个记忆。你总是喊冷,总是手脚冻得变形,朋友们会戏称你为“冰美人”。让我们来看看,“冰美人”们到底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