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志谟道教小说的谪仙结构——兼论中国传统小说的神话结构

一在晚明的小说家中,邓志谟所完成的三部道教小说是颇为奇特的,它分别以三位道教史上至为重要的仙真作为主角,就是净明忠孝道的祖师许逊,神霄派的真人萨守坚,以及锺吕金丹道派的吕洞宾,根据旧有的材料拼合、改编、敷衍为具有中篇篇幅的小说:“新锲晋代许旌阳得道擒蛟铁树记”,“锲唐代吕纯阳得道飞剑记”,“锲五代萨真人得道咒枣记”——以下简称《铁树记》,《飞剑记》,《咒枣记》。

故縱之嫌:《西遊記》的召唤土地與鬼律叙述

在西遊叙述中,神魔鬥法前時常出現的,就是孫行者頻繁召唤土地,方能問明妖精、妖魔的出處,其頻率極高而關注者卻少,原因就是土地神僅被視爲陪襯性小神。世德堂本(以下簡稱世本)叙述其出場的方式及用意,作者其實交互使用兩種聲音:顯聲音即表現滑稽性的遊戲筆調,目的即在掩飾其真正的潛聲音,主要即借此諷喻、影射當世。這種文學旨趣在兩種聲音間交織,若隱若現,亟待解讀。世本寫定者雖曾吸收先行材料,但本身自有其創意所在,即化用當時道、佛二教的文化資源。這一點學界雖有關注者,此處即針對'召唤土地'情節,詳細解讀其使用的手法,認爲其背後皆有宗教、尤其道教知識的支持。運用從淺到深的叙述層次,其顯聲音即召唤土地的方式,軟硬兼用,從唤出到拘得,形成表面的叙述趣味;而關鍵的召唤叙述,也是簡繁俱有的捻訣、唸真言,從唵字到唵淨法界,按照當時的宗教文化的理解,即採用明代流行於文人間的準提信仰,致使作者挪用密教準提咒,並未襲用道教的召土地神咒。最值得注意的是召唤過程,叙寫行者對待土地、山神的使唤態度,而相對地,土地、山神則表現惶恐的滑稽表情。這種顯話語背後隱藏作者的潛話語,即運用'縱放之嫌'的叙述筆法,首即化用道教的鬼律、黑律知識,規範城隍——土地:境内凡有精邪而未能通告者,即有縱放之嫌而會被杖或流放;故作者叙寫土地既知妖精、妖魔存在卻任令其活動,即襲用'縱放之嫌',而叙寫行者欲用金箍棒威脅'欲打'而未打,此爲化用了道教的鬼律叙述;其次則是諷喻性的影射層次,明代中葉以前實行里甲制,小説家曾活用其兩件事:官方推動禮制性的里社壇制,但里甲居民仍然崇拜土地神,以致里社壇荒廢不用;其次里長、甲首負責里甲内的催税、徭役,但税役過重後導致居民脱逃,小説乃有逃門户、大户負擔元宵燈油等,此種叙述爲顯話語;而描述妖精、妖魔據洞稱王、差使土地,尤其後者俱從天界私下凡間,此種潛話語即諷喻明代王府與地方豪族。西遊叙述交錯活用顯、潛兩種聲音,即可知表面愈荒唐、嬉戲的語言,愈是掩飾當時習知的社會怪現狀,故時人自然領會其諷喻旨趣,今人則需從'縱放之嫌'切入,方能進行深刻的文學詮釋,確定世本能巧用多層次的語言藝術,從而爲其'奇書'作文學史的定位。

暴力修行:道教謫凡神話與水滸的忠義敘述

對於《忠義水滸傳》可以采取宗教文學的現代讀法,就是從'暴力修行'的角度切入解讀,所采用的即是'出身修行'的奇傳文體,在三教與小説的關係中,只有從道教文化才能深入理解其創作旨趣。從《宣和遺事》所保存的古本到後來的百回定本,兩本之間的敘述儘管繁簡的差異極大,但是在宗教文化的淵源上仍可見其間存在的内在關聯,其一即是天書母題(motif):從一卷到三卷,都反映道教與民間的九天玄女信仰,相信其秘授兵符與王朝的開國創業神話有關;其二爲謫凡母題:從下凡到謫凡乃是在凡間的修行,這種思想既爲小説戲劇夙所傳承,也是全真道與净明忠孝道的教内思想;其三則是一僧一道母題:代表佛教之眼與道教之眼,從出現魯智深與公孫龍之名到繁本的詳細敘述,都各以高僧與高道的身份預示宋江的未來命運。從遺事本到定本的敘述者都依據道教文化改造巨盜宋江,使其成爲星主宋江,其形成的時期應該在金元統治下的華北地區,反映漢軍世家在北方持久抗金、抗元的忠義意識,連同華北的漢人都曾基於民族認同,借用傳述宋江及其兄弟的'忠義'事迹,寓托其同情忠義軍首領所遭遇的命運,類似的事例就如邵青、李全等其人其事。歷來的索隱派均指陳水滸好漢曾被用於影射忠義軍的領袖,而小説敘述形成的關鍵,則是借用謫凡神話夸説其人物的'非常化',在小説中將其'出身'星君化,使之具有'神煞并存'的性格與能力,故需在暴力中完成其凡間的'修行'。從天罡院、伏魔殿的罡煞隱喻,到聚散過程中以殺止煞的暴力表現,既可使水滸人物高度的隱喻化,也方便用於影射歷史事件中的忠義軍首領。在小説敘述中所完成的這種虚構性的想像世界,證明敘述者能够成功運用'非常化'的藝術手法,方便將所有的人物悉數納入36、72的聖數中,因而創造了謫凡神話的敘述模式。在明清小説中從此建立形式結構統一的文學譜系,在明代萬曆中葉以後也啓發了系列出身、修行志傳體的寫作風尚。由此可見水滸敘述在中國小説史上的非凡成就。

宋代道书收藏考

一、皇家目录历史的先驱中国目录学的历史始于公元前六年,刘歆完成《七略》之时。这部帝国图书馆的书目于唐时佚失,不过《汉书·艺文志》保存了全部的书名。《七略》将书籍分为六大类: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术数与方技。道家在诸子内自成一类,方技则又分为四类,其一为房中,一为神仙(另两类为医经与经方)。~①刘向的分类创立了先例,日后的目录学虽然有所修正,仍颇受其影响。然而这类分类法方凿圆枘,不尽完全适合复杂的道教文献,佛教亦然。在王检(452-489)

马来西亚华人社会中节俗信仰的“教、节一体化”刍议

关于马来西亚华人宗教与社会文化的关系,1996到1998年展开过一次大规模的兴革调查,最后出版了一部《马来西亚华人思想兴革论文集》,并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发布会,当时涉及团体之多、人员之众以及层面之广,被认为“在华社历史上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其中所提及的兴革范围,广泛涉及经济、政治、华团及社会、文化等,“宗教礼俗”被列于最后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