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大草甸

1 查干敖包蹲踞在肖兴大草甸子的南端,就像一只嗅不到羊粪味儿就"咩咩"地叫个不停的牧羊狗蹲伏在卧滩的羊群边一样忠职而警觉。大前年,达瓦在敖包上用三根桦木棍支起一个四面挡着百叶窗的木匣子以来,查干敖包不再是罕见人迹的地方了。起码,达瓦是天天要来的,风雨无阻。他从几里外的肖兴嘎查骑马赶来,在敖包脚下跳下马背,腋下夹着做气象观察纪录的硬皮本子登上敖包,打开木匣的一扇百叶窗,一边观察着匣子里那些牧人们永远叫不上名儿来的仪器,一边用半截铅笔做记录。然后关好百叶窗,走下敖包,跨马而去,消失在夏日的暮霭或是冬天的风雪中……

麻山通婚考

一、(1944年)麻山村的头一户汉人当初,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田老福领着十八岁的大贵和十六岁的二贵出现在仅有九户人家的麻山牧村时,人们着实忐忑不安了一阵子。这一老两少三个要饭的汉人钻进村边一处废弃的牛栅里垒灶生火,搂草为铺,完全是安营扎寨的样子。虽然村民们是头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了汉人,但很早就曾耳闻过汉人狡诈、阴险、凶惨等种种行为。于是,以刚岱为首的几家的男人们商议后决定,为了牧村的太平和村民的安全,必须赶走这三个汉人。怎么赶?放牲。所谓"放牲"是当年在偏远牧村中的一条俗规,即无论哪个牧村、牧户、牧人收留到不知何处跑来的散群的马匹牛羊,都不得据为己有,而应喂饱草料之后赶其上路,让其返归原主。昨天,村里收留到了三匹马,正打算今天放性哪。刚岱说:"

值班羊羯西

一羯西是一只羊的大名儿。是支书的小闺女柳叶给这只羊取的名儿。羯,被阉割了的羊也;西,意指其来自西部草原。羯西是乘坐着支书的小四轮离开它的故乡草原来到这个陌生的阴山腹部的小山村的。羯西不清楚支书从草原买它回来干什么。支书家原本就有近50只的一群羊,是不缺羊的,多它一个少它一个应该是无所谓的,何必大老远地买它回来呢?不过,从支书一家人对它分外热情的态度来看,它是受到器重了的。羯西以其一身有光泽的雪白毛色和高大英武的体形,还有一种草原羊的优雅气质,往支书家的羊群中一站,就有了鹤立鸡群的意思。也许就凭这一点就受到器重了吧?它想。来到支书家的第二天。

别了,古道牛车

1 哐啷、哐啷,牛车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古道上行进……哐啷、哐啷、哐啷,钉满铁铆钉的木头车轮奏着一曲别离歌,向它刚刚离开的草原小镇告别。小镇裹着一身淡紫色的雾岚,站在路的尽头目送牛车。哐啷、哐啷、哐啷、哐啷,拉车的白脊梁老牛用尾巴的甩动为这支节奏缓慢的别离歌打着拍子;它那四只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灵活有力的蹄子,勉强能够踏上节拍,还能够有节奏感地稳步前进。塔姆老额吉盘腿坐在车辕口。

紫山岗峡谷

1 从这个夏季的某一天起始,小金巴认为紫山岚峡谷中最忙的人是他。最忙的人不是阿妈银吉玛,也不是图木尔叔叔,更不是塔姆奶奶。这使小金巴产生了一种已经长大了的自豪感。紫山岚峡谷长四十里,静幽幽的,山腰间早晚都有紫色山岚飘绕。突然间走进峡谷来的人会感觉幽静得有些儿过分,难免与深不可测、神密、世外什么的联想到一起。紫山岚峡谷可以说少有人烟,起码没有村落和定居的人家,偶尔有到场的畜群来躲冬季的雪灾或夏季的旱灾,过两月或一季就拔营返乡而去了。

安奔营子的年轻人们

谷四叔赶了马车去火车站接了朝克图，又连夜送他回家。他们回到安奔营子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朝克图朝思暮想的家乡夹在大山之间，一片黑暗，只有挂在车辕一侧的马灯的光亮照在一小段路面上。被他们惊动了的一声声狗叫声在朝克图听来显得很亲切。

故乡三题

银晨我现在定居的小城,由于风沙干燥少雨少雪,很少见到银装素裹的冬天。而那被我称为"银晨"的雪后清晨几乎没有。这便少了一些生活的情趣和色彩,总有些遗憾。我常会想起我的故乡,大青山北麓那个小小山村的银晨。银晨是会"听"到的。醒后,你看到窗户亮得有些异样,瓦青的亮是雪映的效果。你不会听到往常百灵的晨唱,也听不到不甘寂寞的犬吠;

上大学的老哥俩

论年龄,作家班平均年龄44.6岁,年龄大的有五十几岁的"老前辈",小的有二十几岁的"小字辈",当然,还是而立之年至不惑之年者居多。班级党支部书记敖明清同志算"老前辈"了,整五十岁。他一迈进校门,就觉得这把年纪与这所处处充满生机活力的学府极不谐调:买饭排长队,老气横秋地站在比他儿子还小的大学生队列之中,浑身不自在;上课,见讲台上的老师和他儿子年龄相仿,便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从心底滋生……于是,他认为五十岁的人上大学简直是自讨苦吃。

黄昏

两辆越野轿车疾驰在草原公路上。坐在前一辆车中的盟外办主任牧仁从一个杂乱无章的短梦中醒来,揉揉眼,看看手表:下午两点四十分。他估计五点钟前后就会赶到目的地莫拉艾浩特。他不明白坐在后一辆轿车里的日本客人池波雪子为什么一再强调要赶上莫拉艾浩特的黄昏?茫茫旷野,黄昏伴着归牧的羊群从天边卷来与干牛粪的炊烟混为一体,笼罩了小小浩特……这样的黄昏有什么可观赏的?

紫山岚峡谷(短篇小说)

从这个夏季的某一天起，小金巴认为紫山岚峡谷中最忙的人是他。最忙的人不是阿妈银吉玛，也不是图木尔叔叔，更不是塔姆奶奶。这使小金巴产生了一种已经长大了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