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在下雨,一生做灿烂的梦

我深深地记得一个冬天的片段:那一天特别冷,我竖起棉衣的衣领,用围巾遮住口鼻,只露一双睫毛染霜的眼睛。我们在打扫校园里的积雪,扫着扫着,天空中又飘起雪花。我们停下来,望着雪花,望着彼此,那时候,我的心中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我知道。

四季风起

我站在上午的花园里,目光定格在草坪上那些碎碎点点的露珠上,它们像极了无数颗晶莹的钻石,它们是草地迎娶落叶的信物。草绿透了,落叶斑斓,风吹着日影,如波光一样在被露珠与落叶点缀的草地上流动。我站在这一刻的寂静里,骄阳炽烈,树荫深沉,天幕高高挂起。柳树的枝条垂摆得有些疲惫,连翘的阔叶子积攒了一个夏天的风尘,显得有些灰旧。盆栽的金菊和一串红开得正好,一盆紧挨一盆排列成波浪的形状,一浪金黄,一浪火红。

我们搭乘黎明,落入夜晚

记忆里有些独特的时刻,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始终让人难以忘记。有时候是无拘无束的快乐。暮春时节,白杨树的叶子在风里哗啦啦地抖擞声浪,清凉的浓荫铺满了细砂石铺的乡间小路,偶尔露出一圈一点晃动着的阳光。我骑着单车,任风穿过耳畔,吹到身后,将衬衫的后摆如斗篷般掀起;任风倒竖起刘海儿,在额头印上凉吻。单车轻盈地轧过小路,载着我不断地抛开一片旧的树荫和光影,冲入到一片新鲜的树荫和光影里去。

最好的孤独,如水漫漫

孤独的时候,吹风。夜的精灵点燃了火柴,将一排排街灯瞬间点亮。远处矗立成行的深色苍松,齐整地向一个方向放送着涛声;近处一字排开的亮绿的伞蓬状的低柳,柔顺地朝一个方向舒展着枝条。风把黄昏时天幕里的最后一席蓝,刮得更蓝了。沿着行道树走,穿过柔条密枝的风,轻柔凉爽得叫人战栗,仿佛人本来是有羽毛的,经这习风一吹,羽毛便自灵魂深处翻卷舒展起来。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时间的洪荒里去。孤独的时候,看云。棉絮一样的云带仿佛经由一双纤巧的手抻长、撕薄。

时间莺飞草长,铁轨落下月光

我第一次乘坐火车旅行,是在18岁的时候,跟老舅一起。九月的暑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我们乘坐的火车像夏天的最后一声叹息,拖着长长的身躯,远离东北,挺进中原—那座陌生的城市,有我的大学和我的新生活。关于那次跋涉,我印象最深的是沿途金色的田地、破旧的房屋,以及火车经过隧道时,车厢里将近一分钟的黑暗—那种黑暗仿佛将人的心吞没了,待山中隧道吐出了火车,黑暗才吐出了人心。夜晚,老舅睡着了。

有些随风,有些入梦

我初中读的学校叫作梨树乡中学,校园里并没有千树万树的梨花。学校很小,教学楼是一座三层小楼。毕业那年的夏天,满墙碧绿的爬山虎爬上三楼办公室的楼窗。我和几个同学站在校园门口,怀里抱着互赠的毕业礼物,回望教学楼,在绿荫掩映的窗口中经过的一位年轻老师憧憧的身影。

剪一片星空,披在身上

午夜,窗上挂着一颗水汪汪的星,云海在它上面流动,像绵软的白色潮汐一样,一浪一浪地没过珍珠,又把它显露出来。天空放出一层喑哑的光,像明净的河床,使流云走得分明。在那颗最亮的星的上方,猎户座于朦胧缥缈的云雾中,若隐若现,轮廓清晰。如果置身室外,会闻到冬日星空的凛冽气息。想起若干年前,在乡下,冬夜里,他说:"走啊,陪你去看星星。"乡间的星空真美,寥廓的天穹繁星密布,笼盖四野。

雨中的孤寂,恣意生长

下雨的时候,你在哪里?和倾慕的那个人躲在一间小木屋的矮檐下面吗?他不说什么话,只是轻轻叹气,像是说,唉,这天气。你内心却如小鹿乱撞,喜不胜收,心底对这突来的雨千恩万谢。和他站在大型超市的门口吗?你们所购的商品左提又抱,有一丝焦急,又有一丝刺激,他对你挤挤眼说,咱们赛个跑吧!如果幸福,那些拍打在地上渐次冒泡的雨珠儿,就像奏响了一曲华丽丽的乐曲;如果难过,雨声会将你拥抱入怀,雨拍打芭蕉的声响持续有力,只需一个下午,你或许会将所有心事想透。

在每一个黄昏,都有人归来

秋天晴朗的黄昏,夕阳缓缓地收起最后一缕橘红的光辉,像一个坠入碗里的鸡蛋,一瞬间便坠进地平线下面了。夜晚的凉风紧贴着地皮升起,携着三两片呼啦作响的树叶,将小狗身上的毛吹出一个旋涡。在黄昏与夜晚的交界处,灯光也赶不走昏暗,这时的风像一把巨大的扫帚,在清扫着这个世界。外面风烟滚滚,我的内心十分平静。

雨下一整晚

出租车的广播里播放着几乎全城拥堵的路况,司机避开高架桥,仍然避不开早高峰时已然堵到城市边缘的车流,一个红灯,我们停靠在一条绿荫掩映的马路上。我摇下车窗,清新的湿气吹进车里,路边围栏里的丁香树在细雨轻风中瑟瑟摇摆,雨下了一整夜,不大但连绵不停,让城市的交通措手不及,路旁的树木和花草却像饱足后又沐浴过一样精神焕发。

时间安静了,在我的梦里

早晨开了窗,五级大风,我感觉双耳中仿佛呼呼地燃烧着一团巨大的火焰。我就想剪一片白色的风,夹在我的书页里,然后那书就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哗啦啦地鼓噪,自动翻到我上一次读的页码。书已翻开,心下可静?昨夜读诗歌《咏白海棠》,在电脑上翻看白海棠照片,那白海棠确有梨蕊的'三分白'和梅花的'一缕魂'。

秋天该很好

雨声是渐渐地进入意识的,睡意迷蒙中,我感到清晨来了,一个雨声紧密的、安静的清晨来了.'弓膝衾缱绻,闭目听雨声.'我自己作了两句诗,一时半会儿再想不出两句来凑. 清晨,有两种自然醒来的方式是惬意的:一种是被远近玲珑、婉转的鸟声唤醒,

往事如落花

读《红楼梦》,刚好读到“憨湘云醉眠芍药”那部分,颇为痴醉.于是,有关花的往事也一一映于心上. 有时候,看到大街上手捧红玫瑰的男子,我会想,现在的玫瑰跟从前大不一样了.花店里的玫瑰花,一捆捆地躺在装有透明玻璃拉门的冰柜里,店主每次打开冰柜门,顾客仿佛都能感受到从那些花朵上散发的寒冷.我觉得冷冻过的玫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