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地里的云

在一个最好睡觉的初夏夜里,白天割麦累得散了骨的云却醒来了。云是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心还在跳,咚咚的,急遽而又慌乱。好长日子了,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心跳。云还沉浸在梦的恍惚之中呢,她缓缓地,缓缓地移动着手,最后移动到了胸脯,不动了。胸脯饱满丰润,像一片暄软成熟的麦地,可那个心跳呐,还是透过厚实的地表传导到手,让手心微微出汗有些儿潮润了。那个梦,云觉着害怕,可又忍不住去细细地回味。云是梦见了马三呐。那个马三,在她家的麦地里帮她割麦。阳光普照,金色的麦子,绿色的稻禾,田野色彩斑斓。田野正是收割和播种的季节,村里人繁忙得晕头转向,可是那个马三。

小沃村

远近闻名的富裕村村长领导的小沃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哪。那天村长回家时,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进去,屋里没有一点动静。村长肚饥了,可他知道老婆还没有从菇棚回来,也就没有嚷,开了电视,然后将身子陷在沙发里。沙发很舒服,是那种真皮的,三千多一套。村长那次进城,在一个生意朋友家见了这种沙发。村长就想他不能做土财主,小沃村的村长就该坐这种沙发,要配套。村长回来时就去了商店将这套沙发捎回家了。村长陷在沙发里便感觉到腰不怎么酸了。村长的腰是摸麻将摸酸的。

子弹呼啸过耳

魏树根家的猪被绑在柱上活活烧死;魏珠凤因家中茅坑板被锯,掉到粪坑差点丧命;村长张细粒家的牛被从屁股上活剜下一大块肉……三件发生在东埠镇老村的蹊跷案子毫无线索,让村民想起了传说中的独脚鬼怪山魈。省警官学院下派到东埠镇派出所挂职锻炼的副所长连玲发现,村里人似乎都对她隐瞒着什么。村里独居在魏家大屋的一位老女人引起连玲好奇,这位被叫做郝医师的女人是城里人,退休后一直住在这里,她善良而固执,深得村里人爱戴。连玲发现这种爱深厚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想揭开郝医师的身世之谜,村里却没有一个人给她提供线索。一个外号老鬼的相貌无比丑陋的老男人与郝医师关系密切,连玲想知道他是谁,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真相。连玲回到城里多方寻访,一个三十多年前的往事逐渐在她面前清晰。三个案件也意外真相大白,作案者竟是郝医师的干儿子,平常老实本分的魏六二。连玲发现,所有的孽缘原来从三十年前,就已注定……

热天

1村里人叫夏天不叫夏天,叫热天;叫太阳也不叫太阳,叫热头。大约有这村子起,就这么叫了,抑或慢慢演变成这叫法,也不定。反正很有些历史。省城下来的那个知青开始听不懂,后来明白了,觉得有趣,就一笑。省城下来的那个知青,颇难入乡随俗,太阳就叫太阳,夏天就叫夏天。村里人一怔,虽懂,但还是新奇,觉着很好笑。尤为好笑的是,省城下来的那个知青说“夏天”时,听去就像村里人说“喔天”,发音一模一样。村里人笑弯了腰。省城下来的那个知青就有一个喔天的绰号。喔天,吃过饭么?喔天,你讲城里老憨都把热头叫太阳的?若干年后,省城下来的那个知青,不仅听懂了乡村的方言俚语,而且颇有研究。他说“喔天”即“喔——天哪”

事故

一那天早上,乡广播站广播时,插播了一条广告,说是乔村德顺家的一头母猪正在闹栏,火急诚请种猪户前往提供优良种猪配种服务。德顺没有听到这条广告,他当时正在村后晒场上拾猪粪。如今已没人做这行当了,他是村里最后一个拾粪佬,每天早晨拾几畚箕猪粪,节省化肥钱,田地又种得好。德顺是勤快又节俭的人。德顺的女儿大秀,还有在乡里念高中的儿子,都还在梦乡里,自然也就不可能听到这条广告。唯一听到这条广告的是德顺老婆。

新闻

1 五一节休息过后,第二天胡一民到坝前乡去采访。中巴在途中高河镇停下时,几个乘客跳下车去,在公路边一字儿站开方便。胡一民也想尿,跟下车后,见这风景尽在一车子乘客的眼皮底下,实在不雅,就避开大家走到公路另一头的芦苇蓬边。胡一民站定刚要尿。

一曲未了

一座座山。一条条岭。一道道弯。老曲走累了,每抬一次腿,木沉沉颤抖抖地艰难,都感觉到是在竭尽生命的最后一点气力;喉咙干渴,火烧般难受。抬头看天,日逼西山;天陲的棉花云缓缓翻动,厚厚的云层里隐隐传出一二声闷雷。算来已整整走了一天。

田野调查 千年龙泉剑

自古以来，人们往往把精工铸制的好剑，都称为“龙泉”。——摘自《浙江风物志》 很少有人能说清楚龙泉古城的历史有多长。历史的尘埃太厚了，封蒙了数千年漫长的岁月。然而，与古城龙泉息息相关的两件中华瑰宝——宝剑和青瓷，却家喻户晓名扬四海。

叶村有事

我站了起来。此时,女眷们的哭天嚎地声,跟丝弦崩断一样戛然而止;表情由悲痛转换成淡漠,也在瞬间。我这才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们竟然不是表嫂和侄女们,而是些陌生女人。快到叶村时,我正纳闷四周的悄静,村里突然炸起铜管乐和鼓手班的嘈响,你吹你的调,他奏他的曲,把个叶村天空搅得跟打仗似热闹。我松下口气,庆幸总算没耽误给舅舅送葬,不然在村里失面子,明孝表哥面前更交待不了。

你会宽容别人吗

1 栾玉秀没有想到那天会遭遇飞来横祸. 那天,距离中考还有一个半月.学校抓得紧,校长变魔术般找来各种各样试卷,拼命给学生开小灶,那架势像鸭贩子往鸭嘴里塞田螺,都将鸭子塞得呆乎乎像只瘟鸭了,还不肯罢休,非要继续玩鸭命.生源竞争太残酷,也难怪校长.黎明中学是私立学校,栾玉秀教初三数学,校长找来的试卷跟雪片一样飘落到她手里,整得她腰酸背痛每天不到半夜休想上床睡觉.压力太大,几次想不教也罢,可她还是挺了下来,一挺就是四年.她是看在钱上,毕竟每月能挣一千来块呢.栾玉秀太需要钱了,呆在家里光拿几个退休工资她清闲得住吗?一个家用钱的地方多啊. ……

乡村行动

1这天上午,叶光荣身边横了柄锄头圪蹴在田埂上抽烟。烟抽得厉害,干水沟里已丢了十多个烟屁股。他细眯着眼,做出没事的样子。目光却蚂蟥样盯着路口,心里十分地紧张不安。有人过来时,他忙站起来去锄甘蔗地里的草,招呼就搭理几句,不招呼便不招惹人家。待人过去,又将锄头横下在田埂上圪蹴了。天阴沉沉,刮过的风已有些凉。叶光荣觉着时间过得太慢了,难熬得很。快中午时,细种才出现在路口。

割稻

1到下半夜时,龙儿公和龙儿婆起身去割稻。地气没上半夜那样燠热折磨人了,像个没脾气的老人。龙儿公肩挑谷箩走在前头。谷箩的一头,是小半铅桶薄粥、三副碗筷和一摞菜干饼。另一头是水,满满一石头壶,还撂了三把镰刀。龙儿公边走,边将手电照前照后。

青阳村

梁水老娘在两个公家人挟持下,眼神空洞,柚黄的老脸凝固着惊恐,看去跟垂死之人似的。梁水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柔软的酸楚。那一刻,梁水显得很犹豫,肚里慌惶得厉害。他明白还有一个机会,只要他开口说出真相,老娘就留在家里了。

第一案

起先搅得乡村二级鸡犬不宁时,还不能说是案子。后来才成为案子,不大,县城司法界却颇感兴趣。村长二粒说,屁案! 乡书记张强没说屁案。张强只说了三个字:没想到。案子发生在远离县城的上岭乡里山村。

老江家的故事

1 老江是源州市城郊中学的数学教师。这个职业,就注定他发不了财;加上社交圈子小,也无亲戚当官做他靠山。因而,在学校里,老江是公认的最没名堂的人。由于家在学校,他的日常活动范围,也就二点成一线,从家到教室,再从教室到家,规律得有点儿刻板。当班主任辛苦,责任也重,他原来可以不当,可是考虑到每月有三块钱班主任补贴,也便接受了,并且乐此不疲。好在他没什么爱好,难得空闲下来,看些港台搞笑电视剧,跟着笑一通,也就罢了。老江当过知青,他的女人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两人认识了,坠入爱河,然后就结婚了。老江上来后,女人也跟着上来。

仙女

从龙家大屋出来,韩老鼻父女俩脸孔红红的,一直红到脖根.韩老鼻是喝酒喝的,只要有酒,他就高兴,手舞足蹈的像个疯子.仙女呢,则是因为羞赧.爹逼她相亲,她只好来了.本来,按乡俗男方到女方相亲才是道理,女方若主动,那便贱了,日后嫁过去,万一小夫妻俩拌嘴,就授人话柄.可是仙女拗不过爹.还好,龙家的儿郎龙绍安没有跛脚烂眼,虽然长得矮矬,也黑了些,但眉目还算清秀,看不出像是快30的人.自始至终,仙女都是被动的,连人家给的相见钱,爹也代她收下了.也就是说,爹认可了这门亲事.可是仙女犹豫呢,不知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