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音乐

我对上乘音乐的理解:要能在欢快中听出久远的忧伤,这样欢快才不会是浅薄和短暂的;要能在忧伤中听出执著的力量,这样忧伤才不会琐碎地泛滥以至将我们淹没。当然,拙朴单纯的悲歌或欢歌也很好——我就是要欢乐,就是要悲伤,没什么理由,或说理由很小很小。

月光笼罩的病房

四楼露台上的水泥颗粒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像露珠一样晶莹。遥远田野的庄稼将月光涌成潮汐，大海不知在哪里浩瀚，浅秋天气夜风宜人。月光像微风洒落一样悄无声息，简医生的步履像微风洒落一样轻快。他从三楼科室上来。月色流泻过他苍白瘦削的脸颊，水洗一样清爽，又从他的白大褂流下去，淌过他手上携带的药瓶和器械时一片闪烁的金银。四楼通向露台的唯一房间门窗敞开着，也涌进了月光，只是被灯光融汇了、消溶了——也便隐没了。

一个人的死亡之路

一窗帘似乎在晃动,王灿星期天午睡惺忪醒来,但没有感觉到下午的秋风。家里死一样寂静,静得发出声音。这声音像电流,好像酒瓶都在"哧哧哧"响,又仿佛蛐蛐儿叫,然而没有蛐蛐叫的那种生机、那种曼妙。王灿"砰"地一声锁上门,匆匆逃离家中,去实地勘访电视塔。路程并没多远,王灿有的是时间,正好步行。王灿身材上下都瘦括。

辉煌

1雪花儿纷纷扬扬,弥天盖地,楚江公司却没有丝毫清冷、肃静的气象。已经入夜了,公司依然被人潮车流搅得热气腾腾。千树万树梨花开,别处已经积雪盈寸,可公司大门内外以及后门一带的雪,却都被车轮和人足碾压得随落随化。楚江是临江市效益最佳的企业,正在组建集团公司,同时面向社会募股。今天。

郭钟先生

初识郭钟先生,是在省作协开办的首届文学讲习所,八三年吧,记得幽静庭院里正晚风习习柳叶嫩黄。他个头不高,但粗壮,满脸络腮胡,无甚表情的单眼皮,叫人看着有点害怕。他父亲,二十年资格的右派。他,洒厂酿酒的,当然力气吓人。

冬天深处

那时的冰凌——那时候好长好长的冰凌，白得发蓝，野羊角一样倒挂在屋檐，十天半月还硬戳戳地、还茅檐低小地碰脑壳。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满十五吃十六岁的饭了。不仅仅是那年月天气比现在冷，还因为茅草屋檐雪水融流像谈恋爱一样缠绵，冰凌就得以消消停停结粗滴长了。所谓茅草屋，其实只是一个好听的习惯称呼，哪里还会真正有成气候的野茅草迎风生长呢？每一处堤坡田头荒沟河滩，半大不大的灌木杂草都被我们掳回家当了烧柴，就连坟山也收拾得篮球场一样干干净净。做草屋的人户．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用远不如茅草经沤的中谷稻草盖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