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义小题新辨

明代以来有关大、小题的划分依据,基本上有考试级别、题型、题意和制义修辞四种,每一种都涉及小题的某一方面的特性,各种依据之间有时也有相抵触之处。每一位论家在谈及小题时也仅是采用其中的某一、两种。选家与考官对待大、小题的不同立足点,尤其应该引起重视。对这四种划分依据的深入考察,不仅有助于了解明清时期的科举体制,而且对于认识明清制义的修辞形态、审美风尚及其与明清时期的文化关联,也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释“断做”

断做是一个与代说相对的制义修辞范畴。断做从出于对代说之互补,到作为驭题之主体性的呈现;从作为铺叙之对峙,到作为异端或师心自用的“凌躐”,这其间有着逻辑的合理性,有着辩证的变易性。从“断做”这一修辞范畴的内涵与周延及其变异,我们可以看到明清制义的写作成规、修辞乃至审美取向的发展演变。它是明清制义史的一个缩影。

释“滚做”

制义修辞形态受到命题方式、经学观点的直接影响,也与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思潮和文章风尚息息相关。明清时期,乡、会试制义文的命题方式经历了一个从冠冕正大、语意完整到逐渐出现语意不完整的小题的变化过程;而经学思潮方面则出现了对朱熹集注持审慎态度的经学观点,这些都对制义修辞产生直接影响。“滚做”是一个制义修辞术语。它既是对文章学传统的继承,也是对晚明科场命题方式的回应。它初现于嘉靖时期,盛行于万历时期,并在清代制义写作上得到了广泛的实践和理论上的深入概括。它以独特的方式塑造着晚明以来制义文的美学形态,也呼应着时代的审美思潮。

小题究竟何时始入乡会试——兼论“侵犯”厉禁的形成

明清时期科举考试首场的经义科命题中有大题、小题之分,一般情况下,乡试、会试之经义命题必须是冠冕正大的大题,小题中的截题或搭题因其语义之不全而不能成为乡试、会试的经义题目。随着题库危机的出现,小题在明代宣德间即已出现于会试中。与截题、搭题的命题方式相呼应,制义修辞中出现了"题界"范畴和钓、渡、挽等写作技巧,并形成"侵上""犯下"的禁忌。乾隆帝以截搭题为乙丑会试命题,此后,"侵犯"成为厉禁,由此直接影响了乾、嘉之后制义的修辞形态。小题命题方式的出现,一方面促成了制义美学形态的丰富多变,另一方面则导致竞巧文风和虚夸士习的泛滥。

红楼笔法与八股文法

八股文是明清科举制度所规定的考试文体,它与文学的超越性诗学宗旨格格不入。《红楼梦》致力于表现人的情感的丰富性,细腻刻画贾宝玉对适性逍遥的追求、表现林黛玉对个体人格操守的执着,它对科举制度,尤其是对八股文体表现出极度的厌恶。但是,八股文的文章理念、修辞原则和审美旨趣是对传统文章学的继承、发展与升华。明清时期的小说家和批评家共享着这一文章学传统,生存于与八股文相同的科举文化生态中。这种同源性和共生性决定了明清时期的小说创作与批评和八股文创作与批评之间可以遵循着相同的规则,呈现出相似的形态和旨趣。《红楼梦》的写作理念、写作方法与八股文法之间有着内在的关联,甚至,一些更具个性的八股文概念范畴,同样存在于《红楼梦》的创作与批评之中。